《全球健康医疗动态汇编》由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21世纪丝绸之路研究院/海国图智研究院联合出版，对全球公共卫生事务和医疗健康政策经济进行整合，并在每期设置专题，通过撰写有价值的原创文章和论文编译对热点事件进行追踪。以通过多方面的公共卫生研究，为全球的健康协作治理提供多样化的思路，并为读者提供更加客观、更具时效性的资讯与分析。
中国中亚五国峰会于2023年5月18至19日在西安召开，峰会达成了加强医疗合作的共识。中国医药企业不仅引进先进技术，还致力于拓展海外市场。在“健康丝绸之路”框架下，不少中国医药企业走进了乌兹别克斯坦。本文从市场需求、政策支持、企业潜力三个层面阐述了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的可行性，并结合具体案例探索中国药企“走出去”的模式，最后分析中国药企面临的来自其他国际竞争对手的压力。
一、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的可行性如何？
（一）乌兹别克斯坦的进口药需求？
总得来说，乌兹别克斯坦市场对药品的需求旺盛且高度依赖进口。
药品消耗量方面，受人口数量和医疗改革的影响，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需求增加。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人口最多的国家，有超过3600万常住人口，其中65岁以上人口接近200万。老年人面临许多健康挑战，通常需要更多的药物来治疗疾病。因此，乌兹别克斯坦有较广阔的药品市场。统计数据显示，乌兹别克斯坦公民最常患胃肠系统疾病和呼吸系统疾病，心血管疾病、呼吸系统疾病和肿瘤则是乌兹别克斯坦公民的主要死因。因此，治疗上述疾病的药品需求量相对较高。由于医疗条件和经济条件有限，一些患者无法获得药品。对此，乌兹别克斯坦政府正在实行医疗改革，试图通过新建医院和诊所、增加对药品和医疗产品的财政拨款、完善药品供应制度等，提高药品的可获得性，从而拉动药品需求。
图1 2022年乌兹别克斯坦公民的主要死因
来源：乌兹别克斯坦统计局
https://stat.uz/en/press-center/news-of-committee/34200-demographic-situation-in-the-republic-of-uzbekistan-2
药品来源方面，目前乌兹别克斯坦尚不能实现药品自主供给，73%的药品依靠进口。该国的药品进口额呈增长趋势，2000年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进口额低于0.5亿美元，2021年该数值高达10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乌国市场上销售的近1万种药品中，只有不到3000种国产药。该国肿瘤治疗药物完全依靠进口，胃肠道疾病药物、心血管疾病药物和非甾体抗炎药的缺口较大。
（二）乌兹别克斯坦的进口药需求？
总而言之，乌兹别克斯坦药品供需不平衡为外国企业提供了投资和销售的机会。乌兹别克斯坦对外资企业持欢迎态度，鼓励外国药企与本国企业合资办厂，希望吸收外国制药公司的先进技术。目前，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为外资企业提供了多方面支持。
第一，设立医药园区并提供优惠政策。为鼓励制药业发展，2017年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开始建立自由经济区（Free Economic Zone），包括努库斯药业经济区（Nukus-pharm FEZ）、佐明药业经济区（Zomin-pharm FEZ）、科松索药业经济区（Kosonsoy-pharm FEZ）、锡尔达辽药业经济区（Sirdaryo-pharm FEZ）、博伊松药业经济区（Boysun-pharm FEZ）、布斯通利克药业经济区（Bustonlik-pharm FEZ）、帕尔肯特药业经济区（Parkent-pharm FEZ）和安集延药业经济区（Andijan-pharm FEZ）。自由经济区以便利的生产条件、高效的审批程序以及费用减免政策吸引和促进企业的投资和发展。在项目审批环节，企业递交申请后，仅需8个工作日就可以得知申请结果。在采购环节，企业进口生产设备、零部件和原材料可以免缴除清关费之外的海关费用。在生产环节，企业可以享受自由经济区内的现代化生产设施、原材料加工设施以及辅助包装设施。
图2 乌兹别克斯坦的自由经济区 来源：乌兹别克斯坦投资与对外贸易部
（注：红色图标为药业自由经济区，安集延药业经济区尚未标出）
https://invest.gov.uz/ru/mediacenter/news/opublikovan-proekt-polozheniya-o-svobodnyh-ekonomicheskih-zonah/
第二，实行税收优惠政策。乌国法律规定，外国企业在3年内投资30万-300万美元、5年内投资300万-1000万美元和7年内投资1000万以上的情况下，可以免交土地税、财产税和用水税。在八个医药生产与贸易自由经济区投资的企业更可享受免缴土地税、所得税等多种税收减免政策。在具体的投资合同中，还可以有其他税收减免政策。
第三，建立统一的药品认证机制。乌兹别克斯坦进行了制药领域的改革，取消了药品认证中一些繁琐的条款。改革后的药品认证机制可以概括为“2套制度，3个标准”。“2套制度”即GxP和ISO，分别指制药行业法规和质量监管体系。“3个标准”指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生产和销售规范，即良好生产规范（GMP）、良好分销规范（GDP）和良好药学规范（GPP）。对外国企业的药品而言，获得GMP证书尤其重要。2022年，乌政府列出了一份包含21个国家和5个外国机构的名单，该名单内的外国企业的药品被认为符合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质量和安全标准，因此无需经过独立的注册程序就可以直接上市销售。
第四，乌兹别克斯坦政府特别支持药用植物业。一方面，乌兹别克斯坦光照充足，温差大，适合药用植物生长。虽然乌兹别克斯坦有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但药材加工技术有限，难以利用丰富的中草药资源生产药品。另一方面，乌兹别克斯坦有悠久的传统医学史，深受伊斯兰医学和蒙古医学的影响，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阿维西那医学学派和纳巴提医学学派。但是，在西医的冲击下，乌兹别克斯坦传统医学逐渐式微。因此，为了充分利用国内中草药资源和复兴传统医学，乌兹别克斯坦加大了对药用植物业的支持力度。这为中国中医药企业提供了“走出去”的机会。
图3 乌兹别克斯坦的罗勒 来源：乌兹别克斯坦国家公关中心
https://uzbekistan.travel/ru/o/uzbekskie-lekarstvennye-travy/?ysclid=ljc35gtym8306708349/
（三）中国医药企业的潜力如何？
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有诸多优势。首先，中国与乌兹别克斯坦之间在经济和政治层面的紧密合作为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国市场提供了有利条件。通过参加政府举办的线上对接会、国际医疗展和医药论坛，中国药企能更充分地了解乌国的优惠政策。一些中国药企成功与乌国药企签订合作协议。其次，在创新药研发领域，中国表现出了高度热情。仅2022年一年，中国获批的创新药品种达到22个，创新药销售额从2016年的3.42亿元增加到2022年的209.74亿元。这表明中国医药企业在创新药物研发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果，具备了强大的研发能力和市场竞争力。更重要的是，中国药企有独特的中医药优势。中乌两国都有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都希望把药用植物转化为药品。中国医药企业在中医药产品生产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对乌兹别克斯坦来说具有借鉴意义。
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的势头强劲。2020年1-7月，中乌医药贸易额达1.03亿美元，同比增长35.97%；2021年，该数值达4.26亿美元，同比增长57.44%。投资方面，中国药企有意愿在乌国生产糖尿病药物和心血管疾病药物。中方预计在2020-2024年直接投资1亿美元。
二、中国医药企业可以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当地市场？
（一）将中国药品销往乌兹别克斯坦
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主要采用投资建厂和销售两种方式，具有集研发、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特点。
出口药品是中国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的最直接方式。一些不以海外销售额为主要营利来源的企业积极拓展海外市场，推动中国药品走向世界。
一些企业成功抓住了我国中医药的优势。
在“中医+制药”的模式下，以岭药业实现了中医理论创新和中医药产品走出海外的双赢。连花清瘟胶囊是该公司的代表产品，主要用于治疗感冒和流感，并被列为治疗新冠病毒的推荐用药。该药品已经进入亚洲、非洲和北美市场。2021年，连花清瘟成功在乌兹别克斯坦注册，对中医药产品进入中亚市场有积极影响。
云植药业有历史悠久、研发经验丰富和生产设施先进的优势，该公司积极利用好云南省的天然植物资源，开发出一系列中医药产品。在进入海外市场前，云植药业做了充分的研发和市场调研工作。公司从三七（一种中药）中提取出三七总皂苷，并制成血塞通分散片。该药品有活血祛瘀、通脉活络的功能，能治疗心脑血管疾病。通过在乌兹别克斯坦进行实地调研，云植药业销售团队发现了该国对心血管药品的需求，并确定了药品上市所需的程序，进一步寻找了合适的经销商。质检团队和生产团队严格控制药品质量，确保其符合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认证要求。最终血塞通分散片成功在乌兹别克斯坦销售。
图4 云南植物药业有限公司 来源：云植药业
http://www.yzyy.cn/view/yzyycnPc/1/18/view/3.html
还有企业走出了“先在国内取得领先地位，后拓展海外市场”的模式。例如，常山药业在创立之初就致力于肝素原料药和肝素制剂的研发，拥有完整的产业链，在国内肝素领域取得领先地位。常山药业把推动肝素制剂出口作为公司的重要发展战略，已在多个国家完成注册。2022年，该企业生产的肝素钠注射液在乌兹别克斯坦注册。
（二）在乌兹别克斯坦投资建厂
在乌兹别克斯坦投资建厂是中国企业进入该市场的另一种方式，主要有独资和合资两种形式。
一些企业在乌兹别克斯坦投资建厂是为了获取原材料资源。
例如，江苏天晟药业主要生产甘草制品，由于国内原材料供应不足和价格上涨，公司开始寻找药用植物资源丰富的乌兹别克斯坦作为原材料供应地。在多次调研后，公司最终选择在努库斯（Nukus）投资建立天然植物提取工厂。努库斯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北部，是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共和国（The Autonomous Republic of Karakalpakstan）的首府，也是教育和研究中心，拥有多所大学和机构。努库斯气候干旱，日照时间长，适合甘草生长。江苏天晟药业在努库斯有150亩厂区和1万亩甘草种植基地，年加工能力1万吨，多数员工是乌兹别克斯坦本地人。在该案例中，江苏天晟药业解决了原材料来源问题，同时给乌兹别克斯坦带来了药用植物加工技术，创造了就业岗位，实现了双赢的局面。2022年，乌国政府宣布建立努库斯科技园，预计会有更多中国药企在此投资。例如，一家中国企业计划在努库斯开设药用植物研发与加工厂，以阿魏（一种中药）为原料制作药品。
另一种方式是中乌合资建厂。乌兹别克斯坦缺乏化学合成原料药的生产技术，难以自主生产药品。2019年，中乌双方达成合作，在纳沃伊（Navoi）建立中乌医药科技园（Navoi Uzbek-Chinese medical technology park）。纳沃伊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部，是纳沃伊州（Navoi State）首府，设有纳沃伊自由经济区，吸引了众多外国企业投资。中乌医药科技园内有诊所、制药厂、仓库和生活区。其中，中乌制药厂主要通过最新的化学合成技术生产原料药。原料药生产将分阶段实施。中方正与乌当局开展1000万美元的投资项目，中国科学院中亚药物研发中心生物活性化合物公司（Central Asian research and production center of biologically active compounds company）是投资方。目前该公司生产了4种药物，取自玫瑰、肉桂、茯苓、石斛、菟丝子等中草药材。这促进了中医药传播，也推动了乌兹别克斯坦药品生产本地化。
图5 乌中制药厂生产车间 来源：中乌医药科技园
https://apteka.uz/company/ooo-china-uzbekistan-medicine-technical-park-ip?ysclid=lj3voxjpka278251946
三、中国药企是否会面临来自国际竞争对手的压力？
尽管中国药企在进军乌兹别克斯坦市场方面势头强劲，但其他国家的药企也在该市场上崭露头角，这些药企实力雄厚，给中国药企带来了竞争压力。2021年，欧洲国家和印度生产的药品在乌兹别克斯坦市场中具有较大优势，中国药品的市场份额仅占7%（见图3）。
图6 2021年各国药品在乌兹别克斯坦药品市场中的份额 来源：Askleply Distribution
https://asklepiy.uz/analiticheskij-obzor-farmacevticheskogo-rynka/
首先，来自欧美国家的制药公司有资金和研发能力优势，希望在乌兹别克斯坦建立起自己的品牌。在乌兹别克斯坦排名前十的外国制药公司中，欧美跨国公司占据7席。今年年初，成立于德国的欧洲制药公司STADA Arzneimittel AG宣布扩大对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销售。该公司认为，乌兹别克斯坦重视改善医疗保健系统，并且在维生素和膳食补充剂、治疗癌症和糖尿病药物上有较大市场。STADA会进一步扩大上述药品在该地区的销售，并考虑注册肿瘤药物。此外，STADA是第一家为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生产带有识别标签的产品的国际制药公司，这些带有识别标签的产品可被药品流动监控系统识别，从而帮助乌兹别克斯坦打击假冒药品。另外，美国公司Rafarma Pharmaceuticals将投资8500万美元，在乌兹别克斯坦建立制药厂。制药厂坐落在塔什干制药园，由Rafarma和乌国制药发展局合资建立，主要生产肿瘤药物和血浆药物。
其次，印度制药公司生产成本较低，药品丰富，供应链完善，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扩展势头较强。一方面，乌国政府希望吸引印度参与本国制药市场。例如，2021年，乌国政府曾邀请印度药企与乌国企业共同开发新冠疫苗。另一方面，印度制药公司有扩大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的意愿。早在21世纪初，Shayana Farm LLC公司就在乌兹别克斯坦经营。它发挥低成本优势，不断扩大业务，成为乌兹别克斯坦最大的印度药品供应商。目前，该公司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发展方向有两个，一是生产高质量药品；二是开设线上药品订购服务，以便将药品送到乌兹别克斯坦最偏远的地区。
再者，乌兹别克斯坦正在和俄罗斯发展制药合作伙伴关系。在乌兹别克斯坦2021年进口的药品中，15%来自俄罗斯。与2020年相比，2021年俄罗斯对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出口额增长53%。俄罗斯与乌兹别克斯坦的药品认证规定十分相似，仅存在细微差别，这使得俄罗斯药品更容易符合乌国的标准。目前乌俄两国正扩大在抗癌药领域的合作。
总之，乌兹别克斯坦药品市场中有很多优秀的外国参与者，这些公司在生产成本、药物研发和销售经验上有相对优势，给中国药企带来了挑战。
四、结论
在“健康丝绸之路”框架下，中国医药企业不再局限于与欧美市场竞争，而是积极探索进入中亚市场的机会。在这一背景下，中国医药企业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具有良好的前景。乌兹别克斯坦对外国药品的需求较大，同时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为外国医药企业提供了一定程度的政策支持。中国医药企业拥有较强的创新能力，其产品在乌兹别克斯坦市场具备一定的竞争力。一些企业通过开展药品销售和投资建厂的方式，成功进入乌兹别克斯坦市场，实现了中国医药企业的国际化目标。然而，各国投资者的实力强大，中国药企需要寻找非对称优势，把投资和销售的重点放在中医药产品上，并为乌兹别克斯坦带去先进的药品加工与生产技术，以应对在乌兹别克斯坦市场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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