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天然气市场新形势下中哈能源合作建议

哈萨克斯坦地处欧亚大陆中心地带，油气资源丰富，是中国能源贸易的重要伙伴，通过调研哈萨克斯坦近年来天然气市场情况，发现其国内供需关系骤变，在能源转型的背景下，其天然气出口战略将迅速调整，天然气出口将急剧缩减最终成为天然气净进口国，这将对中国天然气进口西北通道造成严重影响，而中国在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下，将持续优化能源结构，未来对天然气、核燃料的需求增长强劲，消费量对外依存长期保持高位。同时，通过调研发现哈萨克斯坦可再生能源（水力、风力、太阳能）、铀矿的资源基础雄厚，潜力巨大，通过中哈合作抢占、扩大哈萨克斯坦相关产业发展先机，既符合哈萨克斯坦能源转型需求，也有利于抑制该国未来对天然气的需求，对于稳固中国天然气进口海外气源，维持天然气进口多元化格局，以及布局海外铀矿支持本国核电建设意义重大。

一、引言

哈萨克斯坦（以下简称“哈国”）位于欧亚大陆中心地带，历史上成为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枢纽，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当代世界，哈国不仅是重要的石油、天然气、煤炭产区，也是铀矿资源的储量产量大国，此外其风、光、水力等可再生能源资源量巨大。同时，哈国是中国重要的油气贸易伙伴，通过调查发现，近年来哈国天然气市场发展迅速，哈国政府正在持续推进能源转型和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本文旨在通过分析哈国能源转型趋势给中国带来的影响，并结合哈国铀矿资源、可再生能源基础和政策为中哈能源合作提供建议。

二、哈国天然气供需关系转变

1.天然气市场现状及发展趋势哈国天然气市场正在稳步发展，国家的发展需要更多的天然气支撑，天然气的价值和意义呈上升趋势。

根据BP公司发布的年度报告，截至2020年，哈国已探明的天然气储量为2.3万亿方。哈国天然气主要产区为西哈萨克斯坦，2020年西哈萨克斯坦地区天然气化水平达到90%以上，西部地区、西北部地区和南部地区天然气消费量分别占全国消费量的37%、39%和24%，而中部和北部地区天然气消费量完全可忽略不计，未来有可能成为天然气需求增长的潜在地区。近年来哈国政府大力持续推进天然气管道建设和煤改气工程，2020年萨亚尔卡天然气管道投运，通过该管线及后续工程将南部天然气干线（哈南线）下载天然气北送，2020年向首都努尔苏丹送气440万方，未来将逐步达到其设计管输能力22亿方/年的目标，同时持续在北部地区进行天然气官网建设，持续促进首都努尔苏丹以及北部地区的天然气化进程。尽管哈国天然气资源丰富，但在逐步推进天然气化后，哈国将逐渐成为“贫气”国家。

2022年1月1日，哈国东哈州终止向中国出口天然气，原因是哈国政府决定保留有限的储量，以满足该区日益增长的天然气需求，自2013年以来该区共产气34亿方，其中95%的产量出口中国。同一天，哈国内液化天然气价大幅上涨，1月4日开始哈国多地连续爆发抗议活动并且迅速失控并不断发酵，发生了震惊全球的骚乱事件。目前哈国虽然是油气净出口国，但未来天然气产量投入国内消费的比例将持续增加。2010年哈国国内天然气的消费量为90亿方，政府大力推行国家天然气化进程，2020年达到170亿方。2021年6月托卡耶夫总统强调通过系列改革、制定优惠政策等来持续推进国家的天然气化进程，IHSMarkit预计至2035年哈国天然气消费量将增长至220亿方以上。

2.传统天然气工业缺乏接替潜力

哈国传统油气工业的发展后劲不足，天然气（商品气）生产更是面临诸多羁绊，无明显增长空间。

哈国天然气生产面临多方制约因素：其一，目前生产的天然气半数为伴生气，生产受制于原油产量；其二，油气“巨头”田吉兹、卡沙甘生产的天然气硫化氢含量高，处理成本较高；其三，大量伴生气被用于回注油藏以维持原油产量。

2018—2019年哈国商品气产量（毛产量扣除回注油藏的量）维持了约380亿方历史最高水平，2020年下降为348亿方，未来在“三巨头”田吉兹、卡沙甘、卡拉恰干那克的支撑下，至2035年之前能维持在350亿方的水平。

3.天然气出口逐步缩减

2017—2020年哈国天然气净出口均在100亿方以上，随着国家稳步推进天然气化进程，天然气短缺骤显，将迅速缩减天然气出口，2020年至2021年出口量由124亿方锐减为72亿方，2022年3月哈国能源部表示预计2022年将进一步减少到50亿方，6月哈国国家天然气公司表示哈国可能在2023年全面停止天然气出口。可以预见，中国可能短期内迅速失去哈国气源，而且哈国还将与中国争相从土库曼斯坦进口天然气。2019—2020年哈国对华出口天然气保持在74亿方左右，2021年减少至62亿方。

三、哈国天然气市场新形势对中国的影响

天然气产生相等热值排放的二氧化碳是石油的73%、煤炭的55%，并且更加清洁。2020年中国能源消费结构中，天然气在一次能源中的占比仅为8.4%。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推进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中国为实现“双碳”目标、实现能源转型，需要大力发展天然气市场。

1.中国天然气市场现状2021年中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达到3673亿方，较2020年增加12.1%，与上年相比增加420亿立方米，进口气增加249亿立方米，对外依存度达到44.1%，突破2018年成为历史新高，全年进口天然气1675亿方，其中管道气进口量586亿方，占总进口量35%.液化天然气进口量增长迅速，达到1089亿方，占65%。中国将持续推进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和市场化改革，未来天然气需求将保持强势增长，经国内学者预测，十四五期间中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将保持45%左右的高位，根据国际能源署预测数据，到2040年我国天然气进口量或将达到2800亿方，对外依存度进一步增至50%，而天然气进口依存度是衡量天然气安全性的常用指标。近年来，中国天然气应急保障体系和应急能力面临严峻考验，国家安全评估值较低[2]133，维持天然气进口渠道的多样性和稳定性意义重大。

2.中亚天然气进口渠道面临的问题

中国—中亚天然管道是中国四大天然气进口管线中的西北通道，2021年进口气量441亿方，占全国管道气进口量的75%，而且深居内陆，运输距离相对较短，对保障中国能源安全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哈国本国天然气化进程将迅速造成天然气短缺，哈国将不再是中国天然气进口来源，并且有可能成为中国进口土库曼斯坦天然气的竞争者。

四、中哈能源合作新机遇

2015年哈国关于应对全球温室效应声明国家自主决定贡献率，至2030年国家温室气体排放量控制在1990年（386.3百万吨当量二氧化碳）的85%（即328.4百万吨）以内。2019年哈国温室气体排放量为364.5百万吨当量二氧化碳，相比2018减少6%，需要进一步控制煤炭的生产、消费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哈国要推进国家碳减排，致力达成巴黎气候协定目标，增加清洁能源在国家一次能源中的份额是大势所趋。2020年哈国一次能源消费量为9200万吨当量原油，其中煤炭、天然气、成品油占比分别为56%、23%和17%，化石燃料占比总和约97%，而核电、其他可再生能源份额极小。2020年12月总统托卡耶夫在气候行动峰会上表示，哈萨克斯坦将推进能源转型，并于2060年之前实现国家碳中和，将来哈国在致力提高天然气消费量的同时，也将提高可再生能源、核能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在哈国开启能源转型大门的时机下，中国作为哈国重要的邻国，可以利用本国在可再生能源和核能领域的技术经验，参与、支持哈国减碳和能源转型，在“一带一路”倡议下深挖合作潜力。

1.哈国可再生能源市场前景

2020年哈国发电量1081亿千瓦时，火力发电（煤电+燃气）量占比89%，水力发电量占比8.8%，风电、光伏分别只占1%和1.2%。2021年5月26日，总统托卡耶夫在国家电能领域发展问题工作会议上提出具体要求，即逐步提高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占比，2030年和2050年分别提高至15%和50%。

①哈国可再生能源基础与有利条件。哈国拥有水能、风能、太阳能、生物能等多种可再生能源。领土面积近半区域的风速达到4～6米/秒，风力年发电潜能可达9200亿千瓦时。年平均光照2200～3000小时，光伏年发电潜在产能可达25亿千瓦时，该国还有较高的硅储量。根据哈国能源部消息，2020年哈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为32亿千瓦时，比上年增长32.2%。运营中的可再生能源设施共有115座，比上年增长27.8%。其中，风电站29座，太阳能电站43座，水电站38座，生物质发电站5座，总装机容量为1634.7兆瓦，增长55.6%。

在碳中和愿景下，哈国不得不减少化石燃料生产，碳中和是一个契机，为进入资源共享的合力发展期营造了重要机遇，发展可再生能源和低碳经济将促进中哈两国在资源共享上达成新的共识，实现能源互联互通、互惠互利。

哈国通过制定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相关的政策法令，来促进可再生能源产业的蓬勃发展。2017年中亚国家与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IRENA）发布联合公报，该会议主题为“应对可持续能源挑战”，会上确定了在六大关键领域促进可再生能源开发。在此原则框架下，哈国制定了相关具体扶持政策，从资源勘察、生产价格、市场秩序和入网等方面给予一定力度的支持，这些政策优势为国际可再生能源合作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平台，以此鼓励相关产业的发展。

②中哈可再生能源领域合作现状。目前中国与哈国在可再生能源领域合作以工程承包为主，主要涉及生产领域的建设安装等，在技术创新、技术服务领域有待加强。总体上看，双方合作从建设规模和投资规模上均处于起步水平。因此，中国与哈国在可再生能源领域开展合作有较大的提升和发展空间。

2021年，中国在哈国的可再生能源投资项目进展顺利，推动哈国能源结构转型升级。中哈合资建设的中亚最大风电项目——江布尔州100兆瓦风电项目于2021年6月全容量并网发电，投资150亿坚戈的克斯塔奈州50兆瓦风电站也并网发电，总投资5000万美元的东哈国州图尔古松水电站于同年7月建成投产。

2.中哈核电优势互补潜力虽然风电和太阳能是重要的可再生能源，但风电和太阳能因受气候影响而不稳定。核能发电则可作为稳定的基荷能源，提供稳定的零碳能源，因此在碳中和愿景下，发展核电十分重要。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研究，核能单位发电过程中的温室气体排放极具优势。

①哈国核电资源基础与现状。哈国铀矿资源丰富，2020年全球第一大生产国哈萨克斯坦产量为1.95万吨铀，约占球总产量的40.9%。哈国的铀矿勘探始于1944年，至今已经发现60多个矿藏，分布于南部、中北部和西部地区，而位于中部的楚萨雷苏坳陷区占有全国60%的铀矿储量。根据2021IHSMarkit统计数据，2019年全球易开采（成本小于80美元/千克）铀矿储量约120万吨，哈国占比37%。

目前哈国铀矿产量基本全用于出口，而本国仅有用于科研的核反应堆，没有商业运作的核电站。哈政府近年来将核电发展作为实现碳中和目标的途径之一，正在针对中国、美国、韩国、法国、俄罗斯等国先进制造商的反应堆技术进行研究。

②中国核电发展现状与趋势。2021年3月《“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公布，将构建现代能源体系作为中国“十四五”阶段重点任务，提出了“非化石能源占能源消费总量比重提高到20%左右”“积极有序推进沿海三代核电建设”的目标。国家能源局印发了《2022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以有序推进水电核电重大工程建设，积极推动新的沿海核电项目核准建设。铀矿资源是掣肘中国核电事业发展的阻碍之一，我国铀对外依存度常年保持在70%以上，寻找可靠供应的铀矿成为当前制约我国核电事业，甚至整个碳中和背景下中国能源安全的重要因素，随着中国继续推进碳中和政策，核电所需的铀矿将会变得更加稀缺。

截至2021年底，我国运行核电机组达53台（不含台湾地区），额度定装机容量近5500万千瓦，装机容量仅次于美国和法国，位列全球第三位，约占全国电力总装机容量的2.3%。2021年1—12月全国累计发电量为81121.8亿千瓦时，其中运行核电机组累计发电量占5.02%，比2020年同期上升了11.17%，但是仍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10%，而世界核强国法国和美国的核电占比分别为70.6%和19.7%。从核电占比角度看，与世界核强国相比，我国核电还有很大发展空间。而我国铀矿储量为11.59万吨，仅占全球的2.9%，居全球第九位。国内大部分铀资源属于非常规铀，品位低且埋藏深，开采成本高，2020年我国天然铀产量为1855吨，2021年我国核电装机总需求量为1.08万吨，消费量大部分来源于进口，2016—2020年期间从哈国年进口量都在1.2万吨之间，哈国是我国铀矿进口的重要来源。

近年我国三代核电机组关键设备制造国产化、自主化水平不断提升，我国自主研发的“华龙一号”和“国和一号”三代核电技术装备国产化率达到85%以上，在国际市场上具备相当的竞争力。随着核能技术的不断发展，特别是第四代先进核能技术的应用，除了发电外，核能还广泛运用于城市供暖、海水淡化、工业工艺供热、核能制氢等多种综合利用场景。

③中哈核能领域合作现状。在核能合作方面，目前中国与哈国已经奠定了一定的合作基础，主要为资源开发和燃料生产环节。2016年哈萨克斯坦国家原子能工业公司和中国广核集团签署了《燃料原则协议》和《采矿原则协议》。2021年7月中广核矿业有限公司完成对哈萨克斯坦原子能工业公司旗下的奥尔塔雷克有限公司49%股权的收购，总对价4.35亿美元，至此中广核矿业公司在哈拥有谢米兹拜伊铀矿、伊尔克利铀矿、中门库杜克铀矿及扎尔巴克铀矿四座大型铀矿，在产铀矿项目权益储量超过3万吨，年度权益产能近2000吨。11月哈国东哈州乌里宾燃料组件有限责任合伙企业投产，中广核铀业发展有限公司持股49%，该组件厂设计年产200吨核燃料组件。

五、建议

哈国天然气供需状况骤变，政府推进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致力于国家能源结构天然气化。这样一来，哈国将迅速缩减天然气出口，将产量优先用于本国消费，同时将与中国争相从俄罗斯、土库曼斯坦进口天然气，不利于中亚地区天然气对华出口。而中国在能源转型的进程中将持续推进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和市场化改革，可以预计未来天然气需求将保持强势增长，对外依存度也将进一步增加，稳定和拓展海外气源意义重大。中国作为哈国重要邻国和“一带一路”倡议国，应该抓住哈国能源转型机遇，推动新形势下的中哈能源合作。

一是锚定哈国可再生能源合作。以中国先进的绿色可再生能源产业技术、设施的输出与合作，通过建设光伏发电、水电设施，铺设及升级储能设备，搭建“一带一路”绿色合作示范区域，形成可再生能源产能从而抢占市场，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哈国对天然气的需求，支撑中亚地区天然气对华出口。

二是扩大哈国铀矿开采合作与促进核能技术输出。夯实、扩大现有的现货合同和长期合同，整合国内第三代、第四代核能技术推介进入哈国市场，以安全、环保的先进核电技术协助哈国实现核电零突破。

三是加强地缘政治关注和风险防范。哈国是中亚地区重要的资源国，美国、俄罗斯都试图扩大在哈国的影响力。我们要关注地缘政治动态，加强风险防范，同时研究哈国法律法规和政策，做好多方面的风险评估，维持中哈能源合作的稳定性和长久性。